爻

23

 

沙沙，沙沙，沙沙。

奇怪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地响在不远处。

真吵！叶修翻了个身，终究抵不过浓浓的困倦，又睡了过去。

沙沙，沙沙…

那声音又响了一阵儿之后突兀地停了下来。

“叶修…叶修快醒醒！”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伸过来，使劲儿推了推叶修。

“别闹，困。”叶修不耐地摆摆手，朝另一个方向缩了缩身体。

那只肉乎乎的手还不罢休，又凑过来掐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扯：“别睡了！快给我起来！”

“空！空！空！里更焚么！”叶修吃痛地嚷嚷。

“嘘！”面前的男孩吓得一下子捂住他的嘴，“叶修你要死啊，说了多少次不要那么大声说话！”

被捂住嘴的叶修愣愣地看着他的那张脸——跟他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不过只有五六岁模样，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都是灰印子，跟个花猫儿似的。

“我现在把你的嘴放开，不准再大声说话了，懂？”男孩警告地看着叶修。

见叶修点点头，男孩缓缓移开手。

“叶秋？”叶修迟疑着开口，伸出同样肉乎乎的手指去戳男孩的脸。

叶秋不耐烦挥开他的手：“快过来帮我！马上就要成功了！”

叶修懵里懵懂地看着叶秋塞到他手里的大铲子，万分不解地问：“什么就要成功了？”

“逃走啊，我好不容易挖出来的洞。”叶秋从角落里使劲推出来一个鼓囊囊的双肩包，“你快来，帮我把我把包给弄出来！”

“哦哦，”叶修心不在焉扔了铲子走过去帮着他把那个包往前扯，脚下没留意，冷不防连人带包滚进了地上的一个大洞里。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咚！

叶修迷瞪瞪抱着包一路滚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四仰八叉地摔了个狗啃泥。

“唧唧”

“咕咕”

从正巧压在他身上大包里面探出来的一黑一白两个鸟脑袋，四只眼睛一齐瞅着他。

他艰难的翻过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湿冷的沙滩上，头顶的天空黑沉沉地压下来，乌黑的云在翻腾，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蔓延到远处没有尽头的地方。

叶修背上那个大大的双肩包，伏在黑色的大鵟宽阔的背上，大鵟绕着那这岛上仅有的高塔盘旋着，一圈又一圈。

高塔最顶上的那间阁楼的窗突然被打开，暖黄色的光晕里探出叶秋一张红彤彤喘着气的脸。他的眼睛又圆又亮，就像是这片潮湿阴暗的星空中唯一的那颗星星。

叶秋的双手拢在嘴巴前面做成一个喇叭的形状，声嘶力竭地对他吼：“叶修你混蛋！偷我的行李！”

“我没想偷你的啊……”叶修皱着脸发愁，“要不你出来跟我换换？”

“你是不是傻？换什么换！你再不走就要下雨了！”

倾盆的雨应声而落。

这雨似乎也是黑色的，直直泼到黑潮涌动的海面，叶修被浇得睁不开眼，把脸埋进大鵟背上潮湿柔软的羽毛中，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黑色的雨水浇透了，头发也粘成一缕一缕的，贴在他的脸颊上。

大鵟越飞越慢，终究发出一声尖利啸鸣，脱离了原来飞行的轨道，带着叶修飞向只能看到翻涌着的黑暗的远方。

身后似乎传来叶秋的声音：

“喂！混蛋哥哥！你往后还回不回来了啊？”



……



叶修浑身是汗地醒过来。眼前是一根透明的输液管，从悬挂着的药剂瓶连接到扎在他手背上的针管上。

一只拿着毛巾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在他脸上使劲抹了两下。

叶修挥开那只手，顺着手伸来的方向看过去：是方锐。

叶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怎么是你？”

方锐乐呵呵搬来了凳子往叶修的床边一坐：“你以为是谁？沐姐姐么？你再好好瞧瞧这是哪儿？”

叶修缓缓坐起身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墙壁刷得粉嫩嫩，窗口放着粉玫瑰，自己躺着的床上被子床单粉白相间，就连方锐刚刚用来给他擦汗的毛巾也是粉色的……

“这是……隔离室？”

隔离室是联盟总部医务司下属的一个特殊医疗服务的提供机构，来这里的无论是病人、访客还是工作人员都必须严格区分属性，向导隔离区内绝不允许哨兵的出现。

苏沐橙自然不可能出现在叶修的病房里。

“bingo，恭喜你回答正确。要不要讲讲感想：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十多年的老向导怎么因为结合热住进了隔离室？”

叶修一脸懵：“我？结合热？”

“嗯呐嗯呐，”方锐的头点得像是鸡啄米，“可不就是结合热么，来这儿之后给你连输了三天向导素中和剂才稳下来。”

叶修拧眉不语，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是因为那个刚刚觉醒的小向导在空间里留下的向导素？或是因为王杰希暴走状态下突如其来的那一口？还是因为最后他们强行把彼此的精神壁垒叠加到了一起？

但不论如何当时在场的哨兵只有王杰希……

“啧啧啧，你瞧这又抓又咬的，够激烈的啊。”方锐意有所指地盯着叶修裹了纱布的脖子看。

“靠…”叶修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这么个字。

他就知道…… 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方锐从叶修床头的果篮里随手拿了个橘子，拿到叶修面前晃了晃，剥开皮一瓣儿一瓣儿地吃着。

叶修神色一沉——这是他们之前约定过的暗号，提示这里有联盟总部的监控系统存在。

隔离室作为联盟总部医务司最注重患者个人隐私的部门，向来保密程度极高，不但不允许探病，就算是离开之后联盟总部为了任务需要要调取隔离室的治疗记录也必须有安全级别为A级以上的证明。

按惯例，这次叶修住进了隔离室，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一个向导带昏迷中的叶修处理入住期间的各种相关事务，怕是不会有旁的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状况。

但现在总部竟然在隔离室内也布置了监控，谨慎至此也实在反常。

方锐吃着橘子也不耽误讲话：“真是难得，打一场还能把你的结合热给勾起来，那个刚觉醒的小哨兵跟你的匹配度该超过90％了吧，怪可惜的……不过为了执行任务也没办法，你个向导，单着就单着了……”

“那个……刚觉醒的哨兵？”叶修疑惑。

“这就把人家给忘了？总不能是王杰希让你发生结合热的吧？”

叶修沉思。

最后那一场战斗只有他和王杰希在场，他一直昏迷不醒，战斗的具体情况只可能是由王杰希向联盟总部上报的，包括这个所谓的“刚觉醒的哨兵”。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叶修还需要向王杰希求证更多的细节。而现在，为了不穿帮，他还是别再继续和方锐扯这件事了…

“……咳，我睡了多久？”

方锐以为他那么害臊，调笑了一通之后从善如流地讲起了其他的事情。

据方锐说，叶修执行完那次任务之后，已经在隔离室躺了两天了。

“我听黄少天说，王杰希搀着你从那个实验基地出来的时候，你整个人差不多都要挂在他身上了，整张脸白得像张纸。王杰希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珠子红得都要烧起来了，还满嘴都是血，就跟要咬人了一样。”方锐继续说着，“方士谦让他去检查他还非不去，等到你这边检查完了他才松了口，被方士谦摁着去总部治疗司输了一晚上向导素。”

叶修听到“输了一晚上向导素”时怔了怔，问：“他怎么了？”

“还是老毛病呗，激素危象。听说这次他体内激素峰值都超过两千了，方士谦逢人就夸他又破纪录了。直接去找冯主席给他批了半个月的病假，还让小高天天过去看着他不让他乱跑。”

“这么严重？”叶修皱眉。

“最后你们不是在一块儿么？你没感知到他的状态都要暴走了？还是只顾着你那个小哨兵了？”

“呵呵，老王那个精神壁垒跟铜墙铁壁一样，我可穿不过去。”叶修没理睬方锐的最后一句话，“那他现在怎么样？”

“情况稳定了吧，不过方士谦还不让人出院。”方锐吃完了橘子又剥了一根香蕉，“怎么？你还想去看他？”

“我不能去？老王又不会被向导素影响。”

“你真要去还是先让肖时钦给你测测向导素浓度，别让全医疗司的哨兵都觉得你像是去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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